
2006年9月19日,美国纽约,联合国大厦灯火通明。
泰国总理他信·西那瓦正在套房里,对着镜子最后一次整理自己的领带。再过几个小时,他就要代表泰国,站上这个世界级的讲台发表演讲。这是他人生的顶峰,也是他家族荣耀的顶点。
他信的心情很不错。国内的反对派虽然闹得凶,但在他看来,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他掌握着国家的经济命脉,深受底层民众的拥护,地位稳如泰山。
就在这时,桌上的红色保密电话突然响了,铃声急促得让人心慌。
他信眉头一皱,接起电话。
「总理先生,曼谷出事了!」
电话那头是他的秘书,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慌什么?慢慢说。」他信沉声说道,多年身居高位的经历让他养成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习惯。
「军方……军方动了!坦克已经开进了曼谷市区,包围了总理府!」
他信的瞳孔猛地一缩。
「谁带的头?」
「陆军司令,颂提·汶耶拉卡林!」
颂提?这个名字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了他信的心里。这个人,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他怎么敢?
「马上给我接通颂提的电话!」他信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压抑不住的怒火。
几分钟后,电话接通了。
「颂提将军,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他信的声音冷得像冰。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传来一个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
「他信先生,你已经不是总理了。国家管理改革委员会已经接管了政权。为了国家,也为了你自己的安全,我劝你……暂时不要回国。」
说完,对方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信握着话筒,愣在原地,手臂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他想不通,自己明明掌控着一切,怎么一夜之间,就成了丧家之犬?
他想到了自己的祖父,那个精明了一辈子的老人。想到了他临终前,把自己叫到床边,说过的一句话。
「孩子,记住,在泰国,商人再有钱,也只是别人圈里的羊。要想不被宰,就得自己变成牧羊人。但是,千万不要忘了,牧场的主人,从来都不是牧羊人。」
那时候,他信觉得祖父太保守了。他认为,只要钱足够多,就能买到一切,包括权力。
现在看来,他错了。他成了牧羊人,却忘了牧场真正的主人是谁。
这一切的根源,要从一百多年前,那个从广东梅州漂洋过海的客家青年说起。
那还是晚清时期,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广东梅州的客家人丘志勤,为了给家人寻一条活路,带着老婆孩子,登上了去南洋的船。
目的地,是当时的暹罗,也就是现在的泰国。
可谁能想到,这地方水土太厉害,刚到曼谷没多久,丘志勤的妻子和小儿子就病倒了。没办法,他只能带着妻儿回国,把大儿子丘春盛一个人留在了泰国。
那一年,丘春盛才十几岁,举目无亲,言语不通。
为了活下去,他什么苦都吃。码头上扛过大包,饭馆里刷过盘子。但他脑子活,很快就发现了一条门路——包税。
当时的泰国政府,很多税收都外包给商人去收。这活儿不好干,得跟三教九流打交道,但利润也高。丘春盛凭着客家人特有的精明和吃苦耐劳,硬是在尖竹汶府站稳了脚跟,成了当地小有名气的包税商。
手里有了钱,他娶了当地一个女子为妻,生了六个孩子。生活总算安定了下来。
可惜好景不长,妻子因病去世,丘春盛心灰意冷,带着孩子们搬到了清迈。
清迈是泰北重镇,丝绸生意很火。丘春盛看准机会,重操旧业,做起了丝绸贸易。
他的长子丘阿昌,完美继承了父亲的商业头脑。他不满足于简单的买进卖出,而是从中国、伊朗、缅甸进口最好的丝绸原料,自己在清迈开工厂,按照曼谷最流行的款式做成成衣,再高价卖出去。
由于款式新颖,质量上乘,丘家的丝绸甚至得到了泰国皇室的青睐。
生意越做越大,丘阿昌也入乡随俗,娶了当地女子,一口气生了十二个孩子。
到了1939年,当时的泰国总理推行“泰化”政策,要求在泰定居的华人第三代必须使用泰国姓氏。丘家正好符合条件,于是,丘阿昌为家族选择了一个新的姓氏——“西那瓦”。
“西那瓦”,在泰语里的意思是“循规蹈矩地把事做好”。
从这一天起,丘家就变成了西那瓦家族。
丘阿昌不光会做生意,更懂得联姻的好处。他通过子女的婚姻,把家族的触角伸向了磨粉业、航运业、零售业。西那瓦家族的商业版图越来越大,在清迈,那可是响当当的名门望族。
但丘阿昌心里一直有个结。
当时的泰国社会,“重官轻商”的思想根深蒂固。商人无论多有钱,社会地位都高不起来。在那些贵族和军官眼里,他们就是一群“暴发户”。
丘阿昌受够了这种被人轻视的感觉。一天晚上,他把十二个子女全部叫到跟前。
「钱,我们家几代人都花不完。」
丘阿昌环视着自己的孩子们,缓缓说道。
「但是,你们走出去,人家背后怎么议论我们?他们瞧不起我们。为什么?因为我们只是商人。」
他用力一拍桌子。
「要想让西那瓦家族真正挺直腰杆,光有钱不行,必须手里有权!从今天起,你们当中,必须有人去从政,去当兵!」
这就是他信祖父立下的百年祖训。
在这十二个子女中,最有出息的,就是他信的父亲,洛特·西那瓦。
洛特继承了家族产业,并且青出于蓝,把生意做到了咖啡馆、剧院、巴士运输、汽车销售等各个领域。
1967年,洛特凭借着雄厚的财力,成功当选为清迈府议员,还组建了自己的政党“独立党”。第二年,他更进一步,成了国会议员,正式踏入了国家政坛。
但洛特的仕途,也就到此为止了。
泰国的政坛,水太深了。背后没有军方和王室的支持,一个商人出身的议员,根本走不远。
洛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自己的长子身上。
他信·西那瓦。
他信从小就跟别的富家子弟不一样。他父亲虽然有钱,但他从不伸手要钱。他摆过地摊,卖过冰棒,在咖啡店里端过盘子。
这些经历,让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底层民众的疾苦。这也为他日后“亲民”的执政风格,埋下了伏笔。
七岁那年,他就对父亲说:「我长大以后,要当总理。」
为了这个梦想,他信17岁考入曼谷警官学校,以全校第一的成绩毕业。之后,又拿着政府奖学金,去美国留学。
1975年,他信学成归国。他的第一份工作,不是什么高官,而是在国会当一名守卫。
这个职位虽然不起眼,但他信却干得有声有色。他帮议员写发言稿,联系各个社团,甚至还帮忙募集政治资金。
这段经历,让他第一次看清了政治的本质。
「政治,就是大规模的利益交换。而金钱,是政治最重要的因素。」他信后来在回忆录里这样写道。
1976年,他信娶了出身军警世家的朴乍曼·达马蓬,这为他未来的政治生涯增添了重要的砝码。
婚后,他再次赴美深造,拿到了刑事司法博士学位。回到泰国后,他在警察部门任职,一路做到了警察中校。
如果按照这条路走下去,他信可能会成为一名高级警官,但绝不会成为后来的他信。
他骨子里,还是流着西那瓦家族经商的血液。
八十年代,泰国政府允许私人经营电信业。他信敏锐地嗅到了其中的巨大商机。
他毅然决然地辞去了公职,下海经商。
他创办了“西那瓦电脑服务和投资公司”。凭借着在警界、政界积累的人脉,以及岳父家的背景,他信拿到了很多低息贷款和利润丰厚的政府合同。
短短几年时间,他信的公司就垄断了泰国的电视卫星天线和移动电话行业。
到1990年,他信的“西那瓦公司”成功上市,他本人也一跃成为泰国首富,登上了《财富》杂志的世界500“大亨”榜。
他实现了祖父“手里有钱”的遗训,但他没有忘记后半句——“手里有权”。
钱,只是工具。权力,才是最终的目的。
他信开始利用自己的财富,向政坛进军。
他先是在几届政府里担任部长,小试牛刀。1995年,他出任副总理,分管交通。他信夸下海口,要解决曼谷老大难的交通拥堵问题。
结果,13个月后,曼谷的交通还是一样堵,他信被迫辞职。
1997年,金融风暴席卷亚洲,泰国是重灾区。他信临危受命,再次出任副总理,负责拯救经济。
但这次,他只干了两个月,就随着政府的倒台而再度辞职。
两次失败的经历,让他信明白了一个道理:在别人的屋檐下,永远施展不开手脚。要想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必须有自己的政党。
1998年,他信成立了“泰爱泰党”。
这个名字起得非常讨巧,“爱泰国,让泰国人富起来”。他信利用自己的雄厚财力,到处挖墙脚,把其他政党的骨干和有实力的议员都吸引了过来。
泰爱泰党的实力迅速壮大。
他信的竞选纲领,更是直击底层民众的心窝。
他承诺,要给每个村子提供100万泰铢的发展基金。
他承诺,要推行“30泰铢看百病”的计划,让穷人看得起病。
他承诺,要给农民提供最低收购价,让他们种地也能赚钱。
这些政策,对于那些被传统政客忽略了太久的农民和工人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福音。
2001年1月,泰国大选。
结果出来后,连他信自己都感到意外。泰爱泰党以压倒性的优势,赢得了大选。
他信,这个曾经的警察,后来的电信大亨,终于实现了自己七岁时的梦想,登上了泰国的权力之巅,成为了泰国第23任总理。
他信上任的第一天,就干了一件让所有内阁成员都目瞪口呆的事。
他给36位部长,每人发了一台笔记本电脑。
「从今天起,内阁会议,全部用电脑。所有的文件,都通过电子邮件发送。谁不会用,我亲自教。」
这一举措,效果立竿见影。内阁会议的费用,从原来的每次18万泰铢,直接降到了4万泰铢。准备文件的时间,也从20个小时,缩短到了6个小时。
人们惊奇地发现,这个商人出身的总理,正在用经营CEO的方式来管理国家。
他信的执政风格,就两个字:务实。
他上台时,泰国经济还没从金融危机的阴影里走出来。他信推出了一系列大刀阔斧的改革措施:重组国家债务,将国企私有化,发展资本市场。
效果非常显著。泰国经济迅速复苏,他信甚至提前两年,还清了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172亿美元债务。
2004年,印度洋发生大海啸,泰国是受灾最严重的国家之一。他信亲赴灾区,指挥救援和重建工作,赢得了国内外的广泛赞誉。
同年,禽流感爆发,民众谈鸡色变。为了打消大家的顾虑,他信带着内阁成员,在电视直播里大吃鸡肉。
「我向大家保证,煮熟的鸡肉是安全的。谁要是吃了得了病,我个人赔偿他!」
他信的这种亲民作风,为他赢得了大量底层民众的支持。
尤其是曼谷的那些“摩的”司机,更是把他当成了恩人。
在他信上台前,这些司机常年被黑社会敲诈勒索,每个月都要交保护费,稍有不从,就是一顿毒打。
他信上台后,发动了一场“扫黑战争”,把那些黑恶势力连根拔起,连同他们背后的保护伞,也一并清除。
曼谷的治安,前所未有地好。
可以说,他信执政的前四年,是泰国经济发展的黄金时期,也是泰国底层民众最扬眉吐气的时期。
凭借着巨大的政绩,他信在2005年轻松获得了连任,成为泰国历史上第一位干满一届,并成功连任的总理。
此时的他信,声望达到了顶峰。
他似乎已经忘记了祖父当年的警告。他开始觉得,自己已经牢牢掌控了这个国家,可以为所欲为了。
然而,巨大的危机,正在暗中酝酿。
他信的改革,虽然让底层民众得到了实惠,却严重触犯了泰国传统精英阶层的利益。
他推行的国企私有化,动了那些官僚和贵族的蛋糕。
他给予农民的各种补贴,让那些大资本家和中产阶级觉得非常不公平。
更致命的是,他信在民间的巨大声望,让军方和王室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在泰国,总理可以换,政府可以倒,但国王和军队的地位,是神圣不可动摇的。
他信的出现,打破了这种平衡。他太受民众欢迎了,以至于很多人只知道总理他信,而快忘了国王是谁。
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导火索,很快就出现了。
为了筹集资金,他信以个人名义,将自己家族的西那瓦集团近一半的股份,打包出售给了新加坡的淡马锡公司。
这笔交易,金额高达733亿泰铢,而且根据泰国当时的法律,他信还享受了免税的优惠。
消息一出,整个泰国都炸了锅。
反对派立刻抓住这个把柄,指责他信滥用职权,以权谋私,甚至有“卖国”的嫌疑。
一场规模浩大的“反他信”运动,就此拉开序幕。
成千上万穿着黄色衣服的民众(代表王室),走上曼谷街头,要求他信下台。他们被称为“黄衫军”。
而支持他信的底层民众,则穿着红色衣服,走上街头与“黄衫军”对峙。他们被称为“红衫军”。
曼谷的街头,变成了红黄两个阵营的战场。暴力冲突不断升级,整个城市陷入了瘫瘓。
局势,已经完全失控。
他信被迫宣布解散国会,提前举行大选。他相信,凭借自己的人气,依然能够赢得选举。
但他算错了一步。
他的对手,已经不准备跟他玩“民主游戏”了。
2006年9月,他信飞往纽约,准备参加联合国大会。
他前脚刚走,后脚,军方的坦克就开进了曼谷。
陆军司令颂提宣布发动军事政变,接管国家政权。
远在纽约的他信,在联合国大厦的套房里,接到了那个改变他一生的电话。
他从泰国的权力之巅,重重地摔了下来。
祖父的警告,言犹在耳。
「牧场的主人,从来都不是牧羊人。」
现在,他信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他信被赶下台后,被迫开始了长达十几年的流亡生涯。
泰国国内对他的清算,并没有停止。贪污、滥用职权、欺君……数十项罪名安在了他的头上,他成了一名国际通缉犯。
但是,他信的影响力,并没有因此消失。
他虽然人不在泰国,但他建立的泰爱泰党,他扶持的政治势力,依然在泰国政坛盘根错节。
泰爱泰党被军方强制解散后,大部分成员加入了沙马·顺达卫领导的人民力量党。
这个沙马,是他信最忠实的支持者。
在他信的遥控指挥下,人民力量党这个原本名不见经传的小党,迅速壮大,并在2007年的大选中,奇迹般地获胜。
沙马顺利当上了泰国总理。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沙马只是个傀儡,他信才是幕后的操纵者。
反对派当然不能容忍这种情况。他们开始想尽一切办法,要把沙马拉下马。
说来也巧,这个沙马有个个人爱好——烹饪。
他当上总理后,还兼职去电视台录制美食节目。
反对派立刻抓住这一点,以“内阁成员不得受雇于私人企业”为由,把他告上了法庭。
结果,沙马真的被判违宪,被迫辞职。
他当了不到7个月的总理。
沙马下台后,他信马上推出了第二个人选——他的亲妹夫,颂猜·旺沙瓦。
这下,他信连掩饰都懒得掩饰了。
反对派的怒火被彻底点燃。“黄衫军”再次占领了曼谷的机场,要求颂猜下台。
结果,颂猜在总理的位子上,只坐了不到三个月,就被宪法法院以“选举舞弊”的罪名弹劾。
人民力量党也被强制解散。
他信的两张牌,都废了。
西那瓦家族,似乎已经走到了绝境。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信将就此销声匿迹的时候,他打出了自己的最后一张王牌。
一个谁也想不到的人。
他的亲妹妹,英拉·西那瓦。
英拉是家中最小的孩子,从小备受宠爱。她毕业于清迈大学,之后又去美国肯塔基州立大学,拿到了公共管理硕士学位。
回国后,她一直在家族企业里工作,从未涉足过政治。
英拉不止学历高,长得也十分漂亮,身材高挑,气质出众。在很多人眼里,她更像一个明星,而不是一个政治家。
事实上,英拉自己也曾多次公开表示,她对政治不感兴趣,只想保护好自己的个人隐私。
但是,在家族的危难关头,她别无选择。
他信流亡海外,家族里其他有从政经验的成员,几乎都被军方剥夺了政治权利。
唯一身家清白,又能代表西那瓦家族的,只剩下英拉一个人了。
据说,在决定参选前,英拉秘密飞了一趟迪拜,和他信进行了一次长谈。
没有人知道他信对她说了什么。
只知道,回来之后,这个毫无政治经验的女人,眼神变了。她接受了为泰党(人民力量党的继承者)的党魁任命,正式宣布参加2011年的总理大选。
这个消息,震惊了整个泰国。
反对派嘲笑她,说她只是他信的传声筒,一个漂亮的花瓶。
但他们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英拉虽然没有政治经验,但她有两个巨大的优势。
第一,她是女人。在泰国这个男性主导的政坛,她的出现,本身就是一股清流。她用女性特有的温柔和耐心,化解了许多尖锐的对立。
「作为女性,我比那些男人们更懂得妥协。」她在竞选时这样说道。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她姓“西那瓦”。
这个姓氏,在泰国广大的农村和底层社会,就是一块金字招牌。
英拉的竞选纲领,几乎是全盘复制了她哥哥当年的那一套:提高工人工资,提高大米收购价,建立免费WIFI,给学生发平板电脑……
这些政策,再一次点燃了底层民众的热情。
2011年7月3日,大选投票日。
英拉领导的为泰党,以压倒性的优势赢得了选举。
44岁的英拉,成为了泰国历史上第一位女总理。
她上台后,立刻成了国际舞台的焦点。
在东盟峰会上大放异彩,成功访问中国,在泰国接待美国总统奥巴马……
作为一位女总理,英拉用她的魅力和微笑,极大地提升了泰国的国际形象。
然而,在处理国内事务上,她很快就遇到了和她哥哥一样的麻烦。
她在竞选中承诺,要用政府的资金,以高于市场的价格收购农民的大米。
这个政策的初衷是好的,是为了让农民增收。
但在执行过程中,却出了大问题。
一些不法米商,从越南、缅甸等周边国家低价进口大米,再冒充泰国香米,高价卖给政府,从中牟取暴利。
这导致政府的粮仓里堆满了劣质大米,却花了大价钱。国家财政出现了巨大的亏空。
而真正的泰国农民,并没有得到多少实惠。
这就是轰动一时的“大米渎职案”。
反对派抓住这个机会,再次发动了大规模的示威游行,要求英拉下台。
历史,仿佛又一次重演。
2014年5月,泰国军方再次发动政变,宣布接管国家政权。
英拉被迫下台,结束了她不到三年的总理生涯。
2017年,泰国最高法院以“大米渎职案”的罪名,判处英拉5年有期徒刑。
在判决前,英拉悄悄离开了泰国,和他信一样,开始了流亡生涯。
西那瓦家族的第三次冲击,以失败告终。
他信、颂猜、英拉,三位总理,都被军方以非正常手段赶下了台。
“西那瓦魔咒”,成了泰国政坛一个绕不开的话题。
很多人都认为,这个曾经辉煌的政治家族,将就此彻底退出历史舞台。
但他们又一次低估了他信的韧性。
就像打不死的蟑螂一样,在沉寂了几年之后,西那瓦家族又回来了。
这一次,他信推出的,是他的小女儿,佩通坦·西那瓦。
佩通坦出生于1986年,是标准的“政三代”。
她继承了姑姑英拉的美貌,也继承了父亲他信的精明。
2021年,他信正式将佩通坦推向政治前台。
2022年,佩通坦当选为为泰党领袖。
2023年,佩通坦挺着大肚子,参加了总理竞选。虽然当时她的民调支持率一直遥遥领先,但由于种种政治博弈,最终未能成功当选。
然而,机会很快又来了。
2024年8月14日,当时的泰国总理赛塔,因为一项人事任命被法院裁定违宪,被迫下台。
为泰党和执政联盟,立刻联合提名佩通坦为唯一的总理候选人。
2024年8月16日,佩通坦·西那瓦,在国会投票中高票当选,成为泰国第31任总理。
那一天,她只有38岁,是泰国历史上最年轻的总理。
至此,西那瓦家族诞生了第四位总理。
一个家族,出了四位总理,这在世界政治史上,都是极为罕见的。
但是,佩通坦的未来,会是怎样呢?
她能打破困扰了她父亲、姑父和姑姑的“西那瓦魔咒”吗?
恐怕很难。
因为泰国的政治体制,并没有发生根本性的改变。
在这个国家,民选政府的权力,始终受到两股强大势力的掣肘:军方和王室。
军方可以随时发动政变,推翻他们不喜欢的政府。
而王室,则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和影响力,是泰国人精神上的支柱。
任何一个总理,如果得不到这两方的支持,他的位子就坐不稳。
他信和英拉的失败,根本原因就在于,他们太受底层民众的欢迎,他们的改革触动了传统精英阶层的利益,让军方和王室感到了威胁。
佩通坦上台后,必然会面临同样的困境。
如果她继续执行父亲和姑姑的亲民政策,必然会再次得罪军方和王室。
但如果她选择向军方和王室妥协,她又会失去底层民众的支持,丢掉西那瓦家族最根本的政治基础。
这是一个两难的抉择。
从丘春盛赤手空拳下南洋开始,到他信成为泰国首富,再到家族四人先后登上总理宝座,西那瓦家族的百年奋斗史,堪称一部传奇。
他们用商业上的成功,敲开了政治的大门。
但他们始终没有明白,或者说,没有能力去改变那个百年前祖父就看透了的道理。
在泰国这个特殊的牧场里,总理,终究只是一个牧羊人。
佩通坦这个最年轻的牧羊人,能否带领她的羊群,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
我们只能拭目以待。
但可以肯定的是,只要泰国“军政+王室”的二元政治结构不改变,西那瓦家族的命运,就依然充满了变数。
那道所谓的“魔咒”,恐怕还会继续笼罩在这个传奇家族的头顶。
【参考资料来源】
《他信·西那瓦传》《泰国政治史:王权、军队与民主的博弈》《英拉·西那瓦:从商界精英到泰国首位女总理》《经济学人》关于亚洲女性政治家的专题报道泰国宪法及历次政变的相关新闻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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